​麻 菜

2024-10-06 23:22 来源:网络 点击:

麻 菜

麻 菜

童 言

大年初六,老婆有交代,回家铲麻菜!

我们不得不屁颠颠赶回兴化!

新冠后遗症五花八门:有人未曾开言,先咳嗽,有人喜欢上厕所,说厕所味香,有几十年厨师下岗了,起码的咸淡拿不准……。老婆属最后一种,过年一向拿魄显摆的时段,她烧的菜象盐里泡的,还特喜欢吃雪里蕻咸菜,把筷子扁过来叉。没办法,冬日腌的二梱雪菜,年后只剩不下十把,超市初五一开门买的“兴化三辣菜”,二天要吃上一瓶,不得不回去快快铲麻菜腌唷。

麻菜,在水乡兴化、高邮等里下河平原,随手可得!路边,石缝,垃圾堆旁,绿化带里,我都不取,需远离喧闹繁华的市井纤陌,防止重金属超标!

料峭的冬日,风雪的洗礼,麻菜餐风饮雪如腊梅一样,还是傲慢无礼,经霜不枯,毛戎戎的叶子墨绿色的,只是身价低点,贴在地面上,与黑黑的松软土地抱团取暖!我几乎趴在地下铲,不一会儿一筐满了!

“糖菜半年粮”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高高的长梗青菜需到城里卖个好价钱,收入上缴集体后,买回油盐酱醋。

“城里娘子不吃粪浇菜,还专门拈肥的爱”,平日从城里用船装回的大粪,年前还要装上半船免费的“马子菜”,回礼!

农村人上街,不是看人就是卖呆。

他们肩扛着平时戽水的、长长竹竿加个勺子的掏粪舀子,一如既往。城里大街小巷,竹子在两个街道巷口屋瓦上两边一撑,就晒起了被子。他们一来,如鬼子进村,大小娘们惊魂不已!

“你们舀子捣到我的被子啦”!

乡下男人,春节前就喜欢送大菜进城或卖或送,听到这声音,一并带回城里大粪、还带上回一大船城里的笑料,年前年后,还荡漾着荷尔蒙的荤腥味!!

好菜上缴了,妇女与孩子们不得不年前铲麻菜,年后打麻菜苔,这些都是城里人不青睐的野菜。

我找遍了汪曾祺《故乡的野菜》等,却没写过。我在财政局,专题研究过中国税赋制度,上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全国财政收入,农民的公粮占六成!!但麻菜未作为实物征收过。

小时候,麻菜是不上计划的,属野菜之列,腊月里叫铲麻菜。平平的癞蛤蟆皮、齿状似的麻菜瘫在地上,一团团,一簇簇的,用小铲锹一铲一大把,个把小时就是一大筐。回去后洗净,风干,切成黄豆那么点大。那麻辣味儿,眼睛都睁不开,还是靠人海战术,前赴后继,把一大水缸麻菜腌掉!等上半个把月以上,冰天雪地的青菜难觅了,麻菜粉墨登场。咸菜放米饭铁碗里一炖,叫咸菜饭!抓上一把,叫麻菜烧萝卜、夺豆腐、茨菇汤、鸡蛋汤,那年代是无食谱的,就地取材,填饱寡油的肚皮即行!

“阳和起蛰,品物皆春”,过了立春,万物复苏。春江水暖鸭先知!那是动物界,在植物界,麻菜当属第。春天人家刚刚发育、发芽、开窍,麻菜就怀孕抽苔了,那叫打麻菜。

妈妈说抽苔的麻菜甜,必须抓紧时间打。凡是含苞待放的都可以打!而且是主干!是让野草要断子决孙?不得而知,反正腌制的菜苔是甜的,花蕊是粉的,咬在嘴里格崩脆!!在青苗不及的春夏季,麻菜是里下河人的当家菜蔬。

日后,条件好了,说吃麻咸菜对眼睛不好,就成了除草剂革命对象。2000年左右,我去农村老家,为父母亲交农业税,见到成片成片的农田抛荒,鼓动几个本家,统一流转到我小学同学那里,一时间,争议不断,冬季种麦茬口期过了,承包人不得不撒下紫云英种子,长上漫地遍野的黄花草,以少收一季麦,换来年水稻时少洒点化肥。但在田野黄花草多被顺手牵羊,当作鲜嫩的秧草下了锅,大田成了癞子,而满田冒出的麻菜,反长得绿油油的,不久开满了黄灿灿胖嘟嘟的麻菜花,承包人气得用拖拉机全翻了。麻菜成了农人不待见的野草!!但那年,长的稻粒饱满,轧成的米,粥上浮上一层米油,喷喷香,我去拿了几袋米来抵土地租金。

那时,我局负责收农业税、农林特产税、耕地占用税、契税的王善武,行伍出生,兴化安丰人,其妻下岗身份有恙,我和领导去看望。他回了我一瓶“扬州酱菜”。我一扭开瓶盖,那辣味直冲鼻孔,眼水涟涟!!特别有感觉,麻麻的,鲜鲜的,嫩嫩的!一问才知叫安丰三辣菜。

冬天,将麻菜冼净吊起来风干,把腊汽浸满,切碎,用大锅炒,切上自己腌的罗卜,伴上麻油用瓶子一装,年前吃到年后!

如今,想不到不起眼的麻菜,时下成了大小餐桌上必备的佐料名菜,让口舌生津,牙缝留香,第一口包你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
大年初六下午,我将采撷的麻菜切碎腌了一盆!老婆多半是麻咸菜打滚,这样不放盐,拿捏准,不能因新冠味觉失灵,乱吃盐,引起高血压呀。

“这确是麻菜,吃到麻味了,我味觉有了”!

今天,妻子高兴地把筷子一放,象吃了兴奋剂!!!!